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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知青 夏理银 (七)开挖倒水河2 (待续) 治理倒水,是以中央名义下达的一项政治任务。人们都说,能参加开挖倒水河是件很光荣的事。但实际上,倒水工地也是惩罚人的地方。 这不,有一次,我去上厕所,厕所离我们的工地还有一段距离,要经过其他连队。在经过其他连队时我突然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身影,这个人正在低着头用铁锹往车上装土。他是谁?哦,我突然想起来了,这不就是阳逻汽车站的卢站长吗。 说起卢站长,这在阳逻可是个人物。他当兵出身,据说还是位连长。卢站长性格比较耿直,说话做亊那都是巷子里赶猪——直进直出。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太暴躁,特别是对领导,从不买帐。 他这个站长怎么也来挖河呢? 后经传闻得知,这次他又冒犯了一位领导,而且冒犯的是一位大得不得了的领导。 那天5 点,下班的时间己过,当天所有发往外地的长途汽车都走了,员工们也下了班。卢站长因手头上还有点事正在清理。这时,从门口进来一位穿着便服的年轻人,年轻人看了看卢站长就问他今天还有没有到红安的班车。卢站长说每天到红安的车只有一班,早就走了。 年轻人又问:“能不能安排辆车,我们首长今晚要赶回红安”。 “首长?哪位首长?”卢站长问。 年轻人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一再重申:“我们首长有急事,请你务必通融一下”。 见年轻人不直说,卢站长烦了:“什么手(首)掌脚掌(长)的,我的黄衣服有好几套”。 这一下可闯大祸了。那位“首长”是谁?他就是从红安县出来的**开国将军,国务院副总理——李先念。 第二天,卢站长被解除职务并“下放”到倒水河工地了。 正当开河工程进行得热火朝天之际,一天,我们刚上工,就听到了一条疯传的消息,昨天晚间在前面河道的一个山包上淹死了一位年轻人。山包上淹死了人?这是怎么回事?这几天连续下雨,昨晚这位年轻人外出办事要经过那个山包,山包上没有清晰的路,也没有照明,到处都是积滿了水的坑坑洼洼,走路就只能凭感觉,象瞎子上坟——估堆。年轻人走着走着,不幸掉进了一个又大又深的洞里。 山包上哪来的又大又深的洞呢? 事后,我偷偷地跑到现场一看,妈呀!还真有又大又深的洞,而且还不止一个。一打听得知,这是人们的最新发明:卫星炮洞。 由于倒水工程是中央决定的,作为政治任务必须在两年内完成。为了加快进度和营造声势,上面决定放卫星炮。 所谓卫星炮,就是先垂直挖一个7~8 米深,直径约一米的大坑洞,再在洞底向两侧拓进1~2 米,成一个长“丅”字状,然后将成吨的**装填进去。一个山头上有上十个这样的卫星炮。 那天起爆时,响声惊天动地,硝烟象磨茹云般腾腾升起,整个山头都被硝烟笼罩。硝烟消散后,人们突然发现,那座山头顿时升高了3~4 米。 其实在我看来,这卫星炮除了气势大,轰动效应强烈外,并无多大实质性的意义。因为这山头的上层都是土,是可以用洋镐挖的。 河道表层的土好挖,板车也好拉,平地上一个人拉就行。往下后出现斜坡,这就需要几个人往上推、拉。再往下,人力就无法推了,这就要动用机械,用牵引拉车了。 所谓牵引拉车,就是利用循环转动的钢丝绳将装满土石的板车从河下拉到河上。 板车的右把手边有一个用绳系着的宽宽的铁钩,当车行至牵引绳旁时,有一个专门负责挂钩的人就将铁钩挂在钢丝绳上,在钢丝绳向上拉动和板车向下滑动的拉力反向作用下,铁钩就牢牢地和钢丝绳绞在了一起,从而将板车拉到河上去。相对而言,挂钩的工作比拉板车要轻松些。 道宽身个较小,拉不动板车,连里就安排他专门负责挂钩。 开始的一段时间,道宽的挂钩工作也干得顺顺利利,可时间一长,就难免有失误。 这不,那天他挂钩时也不知怎么的,有一个铁钩没有挂牢,当车被牵引到半坡时,那铁钩突然脱落,失去拉力的板车顿时改变方向朝下坡滑去。拉车人猝不及防也跟着板车向下滑,情况非常危急。好在这拉车的人反应快,他忙丢掉背带和车把手,那辆板车直向下滑去。下面的人惊呼一片,纷纷避让,但还是有几个躲避不及的人受到了一些擦伤,现场一片混乱。 此次滑车事故, 如果是換上另一个人,比喻说一个贫下中农或贫民成份的子女,可能也就是汲取教训的问题。但此次事故的当事人却偏偏是道宽,这就另当别论了。 道宽的家庭成份是工商业者,工商业者属于剝削阶级,是管制对象。于是,一些政治嗅觉敏感的人似乎闻到了阶级斗争的味道: “他这次事故肯定是有意为之”; “他是对社会不滿”; “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”; “要办学习班批斗他”。 一时舆论四起,群情激愤。闻之,道宽吓得不轻。 其实,我也吓得不轻。只要听见“批斗会”三个字,那 阳逻街上的批斗会,那父亲单位的批斗会的情景就历历在目,令人不寒而栗。 那个年代除了开河外每周还有一次学习班,学习班的主要内容是传达上级精神、学习政治文件、斗私批修、时刻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。 最终,学习班还是开了,但令人惊奇的是,主持会议的连队领导的政治觉悟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高,他没有强调什么阶级斗争新动向,也没有对此次滑车事故上纲上线,而是较为客观地对此次事故进行分析,并将此次事故注脚为“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工作失误”的结论上。 领导都下了结论,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。道宽也就借坡下驴,作了自我检查,并表态今后一定认认真真的做事,杜绝此类事故的发生。 应该说,这个领导的处理方式是明智的。在这简陋、原始的工作条件下,出现滑车事故是很难避免的。听说其他连队也出过类似事故,但对当事人都没有作出过重的处理。再说,开挖倒水河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,工作量大、时间紧,稳定军心,按时间要求完成任务才是当前最急迫的政治。 相对于道宽来说,才健和双福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。 俗话说,祸不单行。 这不,才健自那次因吃罐头猪肉拉肚子外,没多长时间,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,又拉肚子了。这次拉肚子更厉害了,最后拉得竟出不了工。这一下,就该他倒大霉了,他的民兵连长正在为找他的把柄而等着呢。 其实说到底这连长和才健本无什么大的过节。只是不久前,这位连长要安排才健承担连里的宣传工作,才健则认为自己文化水平低,耽心自已不能胜任此项工作,故没有爽快地应承下来。这一下,连长不高兴了,认为才健有抵触情绪,不给他面子。再说,你一个“黑五类”份子的子女又有什么权利竟敢不服从连长的工作安排?这还了得,于是,这位连长就耿耿于怀,伺机要整治一下他。 这一次才健因拉肚子找连长请假,连长不批。才健不出工,这对于这位连长来说正好是磕睡遇到枕头,把柄来了。这连长顺势就给才健扣上了“破坏周总理关于治理好倒水指示”。的罪名。这个罪名可是个政治问题。在那个年代,对于政治问题,一般都是用开批斗会的形式来解决。 刚好营部也要开批斗会,算上才健,一共是3 个被批斗对象。除了才健外,另两个分别是才健的老师,也是我们小学的语文老师——朱时藻老师和一位公社的会计员。 朱老师因家庭成份问题,在“文化大革命”爆发后被遣返回了余集老家。这次因开河而来到了倒水工地。 朱老师的毛笔字写得好,故在工地上主要承担宣传工 作,如写一些宣传标语、横幅什么的。 前几天,上面要朱老师写一幅“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”的横幅。前面的几个字都写得很是标准,但在写“万”字时不知是与后面的“无”字搞混淆了还是走了神什么的,朱老师竟然先写出了“无”字,等他发现自已写错了字时,为时己完,无法再回到“万”字头上去了。 这一下朱老师可就闯下大祸了。人们说他是有意而为之,是对伟大领袖的不敬。于是,朱老师就“理所当然”地成了被批斗对象。 才健和朱老师被批斗是因为政治问题,而那位会计员被批斗的罪名则是“生活腐化”。其具体事例之一是,有一次,这位会计员和几个村民到武汉办事,几位村民喝的都是自已带的白开水,而这位会计员则是买酸梅汤喝,一碗5 分钱,而他一口气还喝了两大碗。 批斗会上是不允许辩解的,定的什么罪名就是什么罪名。批斗会结束时被批斗对象还要表态:“感谢批斗会,通过这次批斗会,使我在灵魂深处得到了新的认识,在灵魂深处继续自我革命”。 即使是挨了批斗,但人还是出不了工。才健已完全虚脱,流着眼泪,痛苦地躺在床上呻吟,无法动弹。见状,春旺和阳逻老三届生何细安忙找来一辆板车,连夜将才健拖回了阳逻街。后又辗转到汉口协和医院,才健这才转危为安。 双福虽说在吃猪肉罐头这件亊上没有象才健那样遭罪,但在后来发生的“癞蛤蟆事件”中却遭受到了莫大的屈辱。 这一天的晚上,双福和另几位知青在到处闲逛。他们来到了一处路灯下面,路灯周围有许多飞舞着的虫子,地上有几只癞蛤蟆在那里扑腾着捕捉飞虫。 也是几位年轻人闲得无聊,就赌起来看谁能用石子砸中癞蛤蟆。 正在他们的比赛进入紧张状态的时候,有个干部模样的人路过这里,看见这几个年轻人在用石子砸癞蛤蟆,就叫他们不要砸,说癞蛤蟆在吃害虫,是有益的动物。几个年轻人正玩在起劲,哪听得进别人的劝告。双福火气大,叫这位干部模样的人别管闲事,甚至还和这个人争了几句。见这几个年轻人不听劝告,那位干部模样的人摇了摇头,也不再说什么,悻悻地走了。而双福他们则继续那场决定癞蛤蟆生死的游戏,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。 第二天,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。从营部来了两个气势汹汹,手拿麻绳的年轻人,他们说双福昨晚顶撞了营部的领导,这还了得。说着就将还处在懵头懵脑状态的双福五花大绑起来,拖到工地上巡游示众。 有知青赶快将此讯息告诉了双福的父母,双福的父母风急火燎地赶到倒水工地,千般求情万般认错,双福这才得以释放。 在倒水工地的山头上,有一台功率很大的广播喇叭,那台喇叭里,每天播出的内容都是最高指示、以阶级斗争为钢、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,以及部分工地新闻。在工地新闻中,有关知识青年内容的文章本就不多,即便有,大多也是“负面性”的,“正能量”的文章则少之又少。不过,有一次,我的名字竟然出现在了喇叭里,还是“正能量”的形象。 我这个人走路比较快,拖车时也跑得快,故一天下来,比他人一般都会多拉一车。这事不知咋的被营部宣传员知道了,于是,这位宣传员写了一篇广播稿,题目赫然就是“知识青年的好榜样——夏理银”。这个报道让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,但它也着实让我兴奋了好几天。 不过,真正让人们对我们知青刮目相看的还是那篇“拾金不昧的知识青年——陶多枝”的报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。 队长安排陶多枝回队里拿粮食。陶多枝在回队的路上突然发现了一块银光闪闪的手表。看着这块手表,她说不出有多激动,要知道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,这手表可是个稀罕物,不仅价格昂贵,而且有钱也买不着,要凭票才能购买。 这是谁丢的手表呢?陶多枝环顾了一下周边,四野空无一人。在这种情况下,她要是拿走这块手表,肯定是天知地知自己知。但她没有这么做,她想到的是,如此珍贵的东西,丢失的人不知该有多么着急。于是她就坐在路边的田埂上等着遗失手表的人。 大约等了半个多钟头,终于从远处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人,那人边走边左右环顾寻找什么,一付很着急的样子。多枝看出来了,这一定是那个丢失手表的人。那人满头大汗地走到多枝面前,问她是否看见一块手表。当多枝将手表拿出来时,那人连忙说:“对,对,就是它”。激动得不得了,连声称谢。事后,那人将此事报道到了营部广播站。 陶多枝这个拾金不昧的举动,在倒水工地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,真给我们知青长了脸。 我们挖河的地段,上方是土质结构。土挖完了,下面则是坚硬的红砂石,这种红砂石用洋镐是挖不动的,得用**炸。跟**打交道,可是件危险的事,那得要是反应快,动作敏捷的年轻人。领导不知为什么看上了我,于是,我就由拉板车改行当炮手。 炮手的第一道工序是打炮眼。打炮眼的工具很简单,就是一根直径约3 厘米,长约 2 米,重约30 斤左右的六角形钢钎。钢钎的一端是直径约 5 厘米左右的半月形刀口,很薄,也很锋利。炮手就抡起这根沉重的钢钎使劲地砸在红砂石上。有的红砂石有点皮软,钢钎砸在上面发出“咚、咚”的声音,砂石会破一层皮。有些红砂石则非常坚硬,钢钎砸在上面,那是“哐、哐”的声音,钢钎都弹了起来,那地面上直冒青烟和火花。抡着这沉重的钢钎,没几下双臂就酸软无力,虎口生疼,手也破了皮。十天半月后,双手掌上已是厚厚的一层茧。 炮手是两人一组,轮流着打眼,一个人打,另一个人则往炮眼里加水。这加水的目的一是使钢钎降温,二是将碎成粉末的石灰捣成砂浆便于掏出。掏浆用的工具是一把长达1.5 米,形似于“挖耳勺”的铁勺。炮眼深达1.2米,一组炮手一天必须完成3个炮眼。 收工的信号旗降下来了,人们都离开了工地,我们开始作装填**的准备工作。 爆破工作统一由军号调度。军号要响三遍,第一遍是装填**;第二遍是作点火准备;第三遍是点火。当第一遍舒缓匀速的军号声响起时,我们开始装填**袋。这个呈香肠状的**袋是事先由专人装好了的,一个**袋里面装8 两**,**袋一端绑着一根与引爆**相连的长约 2 米的**。这2 米长的**的引燃时间近 3 分钟。这个时间是可以保证在一些不利(如斜坡、路滑等)的情况下一般人能跑到直线120 米安全距离开外。 我们提着**袋,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炮眼里,然 后一层层地填土,每层填土时都要用一根木棍适当地压 紧,夯实。平地面时再用砂浆抹一道,以确保炮眼严实 无缝。 3 个**袋装填好后,再将**的顶端剝开,露 出里面铅灰色的引药,接下来就是紧张地等待第二遍军 号声响起。 从第一遍军号声到第二遍军号声之间间隔12 分钟。时间一到,第二遍军号声舒缓响起,这是告之人们将点引药的香烟吸着,作好点火准备。 吸烟是个技术活。一毛二分钱一包的大公鸡香烟很难吸着,如遇起风、潮湿、下雨的天气,那用火柴点烟就更难了。 这个时刻,是最危险的时刻。 我们这些炮手都是来自于四面八方,不是农民就是知青,在上岗前,既未接受过爆破之类的知识培训,又未经历过部队的严明纪律的训练。名义上是营、连、排军队编制,实际上是一群右手拿锄头,左手抱**的乌合之众。用这样的一支队伍来从事危险性极高的爆破工作,其潜在的危险性可想而知。 有的炮手当手提**袋时就紧张至极;有的炮手见到那铅灰色的引药就惶恐不安;有的炮手嘴巴直打哆嗦连香烟都吸不着;有的炮手吸着了香烟就失去了控制,直接将烟头对准了**的顶端。 于是,事故传闻不断:“乂乂县有人炸伤了”,“乂 乂县炸死了人”。 我就多次看见过点火军号还未响,不远处就升起了缕缕硝烟。不过,对这我倒不是很害怕,毕竟我们在安全距离之外。可没想到的是,那一次,危险就发生在我的身边。 也不知怎么搞的,那天,当我刚吸着香烟等待点火军号声响起时,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叫:“快跑,点火了”。我忙抬头一看,不禁大惊失色,约30 米处,3柱白烟袅袅升起。人们在狂奔着。急促凄历的军号声也骤然响起。此时此刻,我如果迅速跑离现场是完全可能的,但我仗着自己跑得快的优势,再说,打3个炮眼也实在不易。于是我仍然坚持着一一点着**。当我点完炮,还没能跑出死亡地带时,惊天动地的炮声冲天而起,石块在空中呼啸着,飞舞着,落在我前后左右,发出“咚咚”的响声,我知道自己已陷入天罗地网中,再往外跑无异于自寻绝路,求生的本能逼着我寻找藏身之处。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,旁边就有一辆拖土的破板车,我慌不择路一下子钻了进去。人刚进去,就听见板车上面“咚”的一声,随即感觉到背上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。 过了好一会儿,炮声渐渐停息了,我这才颤栗着从车底下爬出来。回头往车上一看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一块鸭蛋大的石头不偏不倚地正落在那根用来拖车的背带上。幸好这根宽不过5 厘米的背带有些厚实,但即便如此,背带下面的车板仍然被击穿了一个洞,刚才我背上的撞击感觉就是那块打折了的木板所致。 我在倒水工地上呆了9 个多月,当炮手有半年多,在这半年多的炮手经历中也曾多次碰上突发情况,但都有惊无险,我是幸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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