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”活下来如此不易

杨东辉

“她”活下来如此不易——（摘编自《咬文嚼字》2016年第7期）

1823年，来华传教士马礼逊，为了区别，把he、she、it分别译为他男女、他女、他物。

1917年，刘半农首先提出用“她”字。
周作人立即响应，但他担心“她”要铸字，便主张在他字后面加一个小女字。
胡适极不赞成。他翻译莫泊桑小说时，用“那女的”代替。
但有人又反对胡适。如果哥哥问弟弟：“妈妈哪里去了”，弟弟说“那女的买菜去了。”谁能接受？

1919年2月15日，钱玄同站出来了。他提出三种方法：
一是像日本叫“彼女”那样，写成“他女”；
二是新造一个字：[女它]；
三是干脆直接把英文she照搬到中文里。

周作人对这三种方法，都不满意。他也推翻了自己的“他”加小“女”的方案，提议改用江浙人口语中的“伊”。
这一建议得到了钱玄同的赞同。

1920年4月，署名“寒冰”的论者，提出反对“她”字的五种理由：
一、“他”完全能满足表达需求；
二、大众已习惯了“他”字，不必自寻烦恼；
三、第三人称要改，第一、第二人称就也要改，改不胜改；
四、“她”在古代指姐，不便赋予新义；
五、“他”“她”同音，没有必要强分阴阳，统一用“他”，看上下文便知。

刘半农、孙祖基等人立即迎战。逐条驳斥：
一、“他”两性兼顾，影响阅读，“她”是适应人们新的需要；
二、正如“他”字从无到有，“她”字也有个从生到熟的过程，用熟了，字典自然就会有；
三、女性第三人称与第一、第二人称有区别。第一、第二是对谈，指称明确，不易混淆。第三人称不区分是不行的；
四、“她”字虽有古义，但已废不用。另赋新义，顺理成章；
五、“他”“她”在口语中没有分别，在书面语中区分开来，其作用是不容忽视的。

到底用“伊”用“她”，刘半农作了一个比较：用“伊”在口语上可以跟“他”区分，但没有“女”旁，不如“她”明确。且“伊”字偏于文言，用于白话，不甚协调。

把“她”从“他”字中分离出来，本是提高妇女地位，谁知竟然得不到女性的支持。《妇女共鸣》杂志宣布只接受“伊”而不接受“她”。认为“她”丢掉了人字旁，是不把妇女当人看，是人格的侮辱。1935年8月，该刊刊出了《本刊拒用“她”字启事》。
这份杂志万万没想到的是，今天“她”不光指**还用来指称那些形象美好的、值得珍爱的事物。如，祖国，就可以用“她”来称呼。

“她”字，终于笑到了最后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