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店老校长一一钟灵

坚定似海

作者: 钟方平

在张店古镇有这样一位老校长，在他几十年的园丁生涯中，他当过小学校长、中学校长。在当地五十岁以上的人中只要上过学，基本都是他的学生。无论这些学生后来是将军教授、出国留学学子、省县官员；还是基层领导、工人士兵、工匠标兵，都记得他的威严肃穆，也记得他的和蔼可亲。他见证了共和国教育发展，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。他以95岁高龄仍然关注家乡、为家乡的文化传承笔耕不辍。他就是深受张店人民尊敬和爱戴的钟灵老校长。

一、为乡民请命
老校长钟灵，生于1928年5月张店得胜楊平凹村一户农民家庭。在幼年时他目睹了日本人进村烧杀奸掳，強征民夫修碉堡的罪恶行径，忧国忧民的血性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孕育滋长。
1948年夏，国内战争风云激荡，老百姓生活艰难。一批年轻的学子忧国忧民之心极甚。钟灵就读于黄冈中学的（原名钟文芳）与武昌博文中学学生缪英（缪中塆人），武昌育杰中学学生黄天向、黄克先（均为黄畈下塆人），陶哲渊（陶家河人），陈会东（现李中村陈政公塆人），刘聘甫（刘大房人）……等。借暑假组织张店、刘集（当时属举西乡）的学生三十多人成立＜举西乡同学会＞。选举缪英为会长，黄天向、陶哲元为副会长，钟灵为秘书。
此时的中国，国民政府地方官吏借机大发国乱之财，老百姓生活雪上加霜，张店乡长曾惠东滥收苛捐杂税，什么人丁费、商铺费、壮丁费、购枪费、保护费……五花八门，弄得乡民怨声载道，又无可奈何。同学会成立伊始，同学们决定为民请命惩治这些无法无天的污吏，为了做到有理有据，同学会成员一面收集材料于民众，一面鼓动宣传于大街，在此基础上清查乡公所账目。
乡公所设在罗氏祠堂《七合宫》内。几天账目查清，实收与账本翻过几十倍。钟灵起草了声讨檄文，还撰文《异人》文章，披露乡公所丑恶内幕。他们悬榜于乡公所外墙，张贴于张店大街，同学会的举动深受乡民支持，上千民众义愤填膺围住乡公所讨说法。乡长叫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狗腿子和地痞，这几个人平常狗长人势，这天一见此阵势知道众怒难犯，都偷偷跑了，劣迹败露乡长只得转铺盖跑回仓埠老家，国民举西乡政权就此瓦解。
他们的故事也载于《邾城街志》（因刘集后属邾城街道）、《李集街志》、《古镇张店》等历史丛书。

二、投身教育事业
1950年新中国百废待兴，为了改变贫穷落后面貌，国家极其重视人才培养。在党中央号召下，学校教育、扫盲教育在全国兴起。此时张店农村文盲率达到80%以上。钟灵在解放前读过私塾，又上过正源中学、黄冈中学，是当地少有的青年知识分子。他为了报效国家服务乡村，主动在本村祠堂办起了一所小学。白天教小学生，晚上教大学生（农民夜校扫盲）乐此不疲。
1951年，新洲县从黄冈析出，全县新划成12个区，张店为新洲县第六区，县立张店小学正式成立，钟灵被聘教师。1952年初，校长王亚被调回黄冈，教师陈和清被调去办速成识字班，并带走几个年纪大一点的、成绩较好的还尚未毕业的学生，如胡启仁、胡启行、库仁才、库仁礼等。钟灵被抽调到县土改工作队。1953年4月，正在旧街馮火山参加土改的钟灵，他接到上级通知，凡学校调来的干部，一律返回学校。钟灵返校后，被任命为张店县立小学教导主任。在校长缺位的情况下，主持全面工作。
1953年，国家经济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起步，教育界开始整顿小学教育，对每一个教师进行考察评估。通过整顿，清除了一些政治不合格、业务水平低劣的教师。张店县小更名为《张店中心小学》。
中心小学不仅要管理好本校工作，还要管理和辅导区内所有的（公办、民办）小学。江泽中校长的工作重心主要在辖区学校的管理指导上，张店中心小学的教学工作由钟灵负责。后来江泽中考上了武汉大学，钟灵担任校长。

三.呕心沥血办学校
1954年一场特大洪水降临到长江流域。张店街淹没了，张店街的商铺都沉浸在洪水中，街铺只现屋脊，学校淹没了。学校在灾难中损失惨重，老师不仅无法教学，栖身之所都没有。在极其艰苦条件下，钟灵校长心急如焚。一面联系领导争取支持，租下了罗家塆山后的祠堂（后来成了张店小学分部），用来安置老师和一部分学生；一面联系髙田铺小学和细屋咀小学安置就近学生，使他们不误学时，能就近上课。自己则撘乘囤盆、竹排、小船这类工具，冒着生命的危险，往返这些学校，查看这些学校的教学情况和学生们的学习情况。他还要涉水回到大庙学校查看灾情。校内水很深，踮着脚才能勉强露出口鼻。有一次他淌着水进校内，忽然惊现一条大蛇盘踞在屋梁上，抬着头望着他，他只得慢慢退出，万幸没有受到攻击。
秋后洪水退去，学校复建提上了议事日程。虽然大庙四周青砖瓦墙，坚固牢实丝毫未动，但内面的教室桌椅柜子等被水泡变了型，土墙早已不复存在，学校一片狼藉。灾后恢复生产建设到处要钱，上级冇得拔款，怎么办？钟灵一面争取支持，一面不等不靠，想方设法筹措经费。在得到领导的同意后，他向张店镇周边村塆募捐，向张店工商户募捐，他走村串户，讲孩子读书重要，讲学校恢复教学碰到的难处。他为张店教育的拳拳赤心，打动了群众，凡有条件的纷纷解囊相助。虽募得捐款为数不多，但可作维修中请工人工资之用。
他还租罗家塆近街边的三亩多的一块田，又借来石磙和牛，自己执鞭在田间碾砖，起早贪黑三天把田碾好。他请来切砖师傅，与老师们一起扯犁刀切砖，大家都累得腰酸背痛，眼冒金花，一休息下来，有的人倒在田梗上，喊也喊不起来。在校长带动下大家用了两天的时间，将砖切好。土砖切好了，他又组织老师们上条，就是把切的砖碼成条条便于凉晒。最难的还是搬砖，一个月后，砖凉晒干了，一万多块砖，每块二十多斤，学生们是无能为力，老师又强得多少呢？于是钟灵校长向农家借来独轮車，一次可推十几块。初推独轮车，几次甩倒，他不屈不饶，终于得心应手。在他的带动下，老师们也都奋力参与。罗家塆村民受到感动，派来牛车帮忙，几天时间，砖终于全部到位。老师们看到了为修建学校呕心沥血最苦最累的校长，总是身先士卒，还总是面带笑容不知疲倦地忙碌着，大家也齐心协力，不言辛苦共建校园。
不久校舍修好，中间一条长廊，每边三个教室。石灰一粉亮堂堂。比原来布局还要好。校舍修好了，罗家塆祠堂也纳入学校范畴。三、四年级在罗家塆上学，一、二、五、六年级在大庙上学。原先在髙田铺、细屋咀的学生全部归校，一切都走上正轨。
因罗家塆分校，田梗小路，坡陡雨滑。老校长动员全校师生，利用星期天的时间，用锄头和铁锹修整路面，用箢箕和竹篮捡石子和碼古，填充路面。一个月之内的几个星期天，近三里的路面完成。参加此工程的全校师生共计329人，老校长在庆祝大会上命名，此路为三二九路。
恢复后的学校，受到县里表扬，还拨下四个班的课桌经费，以资奨励。张店小学自己动手，重建校园的事迹，也传遍新洲全县。

四 .一心为学生
学校进入正轨后，钟灵校长思考，要想办好教育，首先是要动员适龄儿童上学，这是发展教育事业第一位的事。其二是要整顿校风，提髙教学质量，使周边群众信任张店小学。
他深入乡村摸清周边村塆适龄儿童数量。凡辖区内居民，逐户建立适龄儿童档案，包干到人，做说服工作，动员入学。
当时的农村贫穷落后，普遍对孩子读书认识不足。男女孩多半要留在家做轻微农活，如捡粪放牛；女孩就更不用说了，女生入学少，辍学多。
我们班有一位女同学库腊梅是库家泊人，她热爱学习，成绩好，但其母坚决不让她上学。经老师动员，也是上上停停。钟灵校长得知情况后，亲自上门与她母亲做工作，在得知家庭实在困难的情况后，又请来村干部协助，解决一些实际困难。最终库腊梅读完了小学，考上了中学。后她因劳动积极工作认真选拔当了国家干部，无论在她所从事的公社妇联工作，区计生主任还是城关镇工会工作中都深受好评。老校长的功德，库腊梅也铭记了一生。
张店小学的教学质量在全县也是有名的，钟校长对教学管理的严格更是出名。他强调老师们每上一堂课，必须备课，做好备课笔记。张店小学老师每天晚上两小时的备课时间，长年坚持、雷打不动。老校长从自身做起。他自己做的备课笔记堪称典范，红色小标题，兰色内容，一丝不苟，干净利索，老师们争相学习效仿。他对新入职的教师实行传帮带，经常组织教研活动，让老教师传授经验，共同提高。在他的带动下，张店小学教师办公室，晚上煤油灯如荧火游夜，光微却亮；笔划声似春蚕食叶，声细响均。教师们养成了竞竞业业，孜孜不倦教学风格。罗家塆干部多次晚上到黎家衖大队开会回家，每次路过看到此景，都伸出大拇夸赞：“老师们好辛苦啊”！张店中心小学成为全县有名的小学，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五 . 关爱教师
钟灵校长治学严谨，特别重视课堂教学效果。县教育局给学校分配一位女老师 ——蒋湘云，他是湖南人，瘦小的身材，体弱多病。蒋老师浓重的湖南口音让刚听她课的学生很难听懂，特别是她带新班上课，只要有一个学生不认真听讲就会带动班上乱吼吼的，课程难以进行下去，蒋老师为此感到难过。钟校长注意到了这个情况，每当蒋老师接新班上课，钟灵校长总是适时来到教室门口，只要他往那儿一站，教室顿时安静，鸦雀无声，蒋老师的课才得以进行。时间长了听习惯了，课堂秩序也开始好转。
为了沟通师生感情，促进教学双方互动。钟灵校长特地召开在蒋老师带课的几个班的干部和积极分子开会，他轻言细语，润物无声地介绍蒋老师的生活处境：蒋老师的丈夫在新洲邮电上班，年纪轻轻不幸英年早逝，不到一岁的儿子敖敖待哺。在蒋老师的房中，供奉着丈夫的遗像，半夜儿子的啼哭，总沒睡过好觉。背着老师和学生，经常偷偷在房中以泪洗面。孤儿寡母，步履维艰。如果学生们不听话，会使蒋老师对生活失去了信心。同学们听后，潸然泪下，纷纷表示一定要好好听课，维护班上的教学秩序。
为了解决蒋老师的生活困难，钟灵校长为她找了一个性格比较温和的孤老婆婆帮助带孩子，价格也很廉惠，老婆婆有个孩子陪伴也不显孤单。蒋老师生活安定了，投入教学时间更多，教学效果 越来越好，学生们对她越来越尊重，她成为张店小学骨干老师，受到学生的爱戴。蒋老师在张店一直工作到退休，儿子也考上大学，一家在武汉安家落业。

六 . 忠诚向党
钟灵老校长与共和国一起走过，参与了建设、见证了辉煌，也经历了历次政治运动的跌宕起伏。
1957年是全国反右斗争开始。全县中小学教师集中在新洲北街实验小学（即现在的邾城一小）开展学习。号召老师大鸣大放向党提意见。会议进行了近一个星期，没有人说话。作为领导的钟灵校长为了启发大家就带头发言：他说现在农民生活太苦了，收的粮食大都上交，支持国家建设很有必要，但农民口粮不足吃不饱，有的只能用麸子、米糠补充，这个问题应得到解决。受此启发校委钟子清画了一幅漫画，漫画中一头母猪，带着一群仔猪，到处找野草吃。老校长则付词：怎么不吃麸糠呢？啊！原来麸糠都被人抢去吃了。这一下子调动了大家积极性，纷纷向党提意见，各种意见都出来了。可是到了运动后期，钟校长几次被推上批斗台。好在落实政策时，大家认为他对工作认真负责，对党赤胆忠心，带头发言也是工作需要，虽爱批判沒有扣他右派的帽子。
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，张店小学也受到冲击。
初期，老校长认为：我不怕，手不抓沙不怕雷打。为人不做亏心亊，半夜敲门心不惊。他自信经过自己和师生的努力，这十几年来张店小学，是有名的好学校，教学质量髙人尽皆知。但在县城来的造反派眼里 那是“只专不红”，走的是一条白专道路。他们组织全校师生对老校长进行了第一次批判。那是一个北风呼啸的冬天，老校长站在乒乓桌上，面对北方寒风刺骨。会上沒有人发言，造反派们只得呼喊口号：打倒钟灵！打倒走资派！不投降就叫他灭亡！其时钟灵校长正患感冒头发晕，两脚直打颤，他虽拼命的坚持着，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住，真的倒在乒乓球桌上……，学生们立即将老校长送回家，他上吐下泻，大病一场。
病刚刚好，造反派又组织第二次批斗会。在一平米一个字的大幅标语在校门前拉开，“打倒张店小学的南霸天”！何为南霸天？说老校长家长作风，一手遮天，校規太严，教师少有休息时间。财经管得太紧，教师沒有得到好的待遇。
口号虽然喊得叫天响，学校师生却不积极，为了动员师生用事实说话，造反派组织查账，这一查才发现会计的账目清清楚楚，规章制度明明白白，老校长没有一分钱的贪污，造反派们也被铁的事实惊得目瞪口呆。
在各级革委会要老、中、青三结合，老校长也被无奈地结合进了革委会。
1969年春节刚过，上级指示教师一律回原籍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老校长回到家乡得胜大队。大队书记钟端庭喜出望外，有您回来，我们大队的学校、娃子们有福了。仅一年时间，他将大队小学办得风生水起，名誉全区。
1970年，区教育组调老校长去曙光中学任语文教师。
1971年，得胜山办髙中，被调得胜髙中任语文教师。
1974年，被任张店中学副校长。
1980年，钟灵老校长光荣地加入党组织，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。自1955年起，他第一次向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，由于先天不足（地主成份）而沒被批准。二十五年来，他矢志不俞，砥砺前行，一心向党，经受住了各种考验，终于修得正果，终于圆梦夙愿！

七 . 人间最美师生情
1970年末，凤凰区教育组决定在得胜办一所髙中。校舍就设在得胜公社四大队一个农场里。旷无人烟的得胜山上，一排沒有装修的四间砖瓦房，面前则是荒山和稀疏松林。
刚从师范毕业的喻基祥为管校代表兼政治课教员；黄师毕业的陈三桂为数学教师；老校长为班主任兼教语文课。几位教师见面，接受各自任务，新年假期各自作好开学计划。
1971年，新春伊始，三位老师提前来到学校。说起学校，其实就是荒山。正月初八，五十多位英俊少年来到学校，在万响鞭炮轰鸣下，在松树林中，开了一个“隆重”的开学典礼。开学第一课，是自带工具，平整操场。第二天，学生们从家带来锄头和锹，伐树砍树，挖髙填低，平出了一块近五百平米的操场。大家热火朝天，群情激昂。
老校长是教师中年龄最大，教龄最长的人。面对五十渴望读书的青年，深知责任重大。
语文课怎么教？既要为当时政治服务，又要让学生学到真知识，真本领，他彻夜难眠。为提高学生运用语文知识的能力，他组织学生凭吊革命纪念地，访贫问苦，书写革命故事，为贫下中农写村史，写家史，结合文化大革命写批判文章，根据活动，增强写作知识。将写作知识用于实践之中，做到活学活用。尽管当时革命潮流风涌云起，但得胜髙中的师生们，都静静的在课堂学习，而不为所扰。
1972年末，在简单的毕业典礼后，五十多名学子，都捧得髙中毕业证回家。他们翱翔在祖国广阔天地，有的参军提干，有的通过深造而成为金融、机关、学校的干部或中小学教师。老校长非常自豪，在当时这样的条件下，完成了看似完不成的任务。得到了学生和家长的认可。
2017年农历四月十八日，是他步入九十虚岁的生日。万万沒有想到，原得胜髙中的学生们，时过四十五年之后，他们从六个省市云集新洲，为老校长庆祝九十华诞！
在鸿宾酒楼，在金碧辉煌的大厅，两米多长的红蜡纸上，书有一个斗大的寿字和一幅深情的长幅对联：
似严父辛勤培养岂止五十又加四六学子；
如慈母幸福安祥超越九旬再添二八年华。
四十多学子佳宾，欢聚一堂。他们为老校长唱生日歌，写诗贺宴，吟词祝寿。老校长心花怒放，如入蓬莱仙境！那一刻诠释了人间最美师生情。
为师者最大成就莫过于桃李天下，人才辈出。老校长几十年深耕教育，被人尊敬、被人惦记，在学生的心目中他是永远的校长。
这真是：两袖清风执教鞭，一腔热血写贞坚。殷勤汗水潇潇洒，桃李芬芳誉满天。

2023.2.25日于张店

在水一方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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